「廣彩」全稱「廣州織金彩瓷」,是中國低溫釉上彩瓷之一,也是清代廣東特有的工藝品,始於康熙晚年,至乾隆年期成熟,這門工藝已承載300多年歷史。約100年前(1926年),廣州已有一批廣彩師傅來到澳門,是廣彩歷史上第一次外移。但澳門彩瓷業算得上興旺發展,已是六十年代的事,當時高峰期有數十家瓷廠。但隨著社會發展和轉型,通曉廣彩技藝的師傅陸續轉行或退休,至今僅剩光藝彩瓷廠第二代繼承人李溢坡,仍然堅持經營和傳承。但廣彩存續情況離不開後繼乏人的窘境,去年,廣彩項目被列入澳門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是否能有一線轉機?
廣彩師傅回流內地發展
澳門廣彩師傅李溢坡因家族生意而與廣彩藝術結緣,製作及經營廣彩已逾四十年。
談及廣彩在澳門的發展,根據李溢坡解說,由於躲避戰亂,廣彩瓷及其燒制技藝在上世紀二十年代從珠三角傳入澳門。當時屬於葡萄牙殖民地的澳門,成為廣彩與西方國家進行貿易與傳播的重要橋樑,風格上更兼融民國嶺南畫風、葡人文化及西洋畫的藝術特色,且常借用葡萄牙藍白瓷磚圖案作設計項目,形成了一支獨特的廣彩流派。八十年代起,彩瓷廠外銷訂單雖然大幅增加,但恰逢中國對外開放,由於內地人工便宜,成本低,因此,澳門的彩瓷廠紛紛回流國內發展,光藝彩瓷是最後一間離開澳門作為生產基地的彩瓷工藝廠。
澳門缺乏廣彩消費者
「我現在好少回來澳門,一來無市場,二來無人學。八十年代從事過這行的人,退休的退休,轉行的轉行,想找一個師傅都難。」因彩瓷廠設在中山三鄉,李溢坡現時多在內地發展,他直言澳門沒有廣彩的消費市場,難以生存。店鋪多寡最客觀地反映消費市場的需求現況,李溢坡屈指一數道:「澳門販售瓷器的商鋪不過五間,也沒有廣彩專門店,大多是瓷器、古董的雜貨鋪,無人做這行生意,等於無市場。」他接續解釋內地人口基數大,即使實體專門店不多,但網絡發達,大多透過網絡消費,總體消費效力遠高於澳門。
另一方面,廣彩發展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後繼乏人。李溢坡解釋當中因由在於成才期較長、學藝辛苦,年輕人不願意花費大量時間學習傳統工藝。另外,由於長期以來廣彩是面對國外市場進行生產銷售,但進入廿一世紀以來,國內卻成了主要市場。但是,除廣東外,國內市場仍對廣彩認知度不高,對其風格的接受度比較低,導致廣彩市場由從前遠銷國際到今天相當狹窄,發展潛力有限。要吸引更多人來學習這門技藝,困難較大。
「現代人不再著重手藝,只不過我們那代人,做這行能夠『搵食』,才去學這門手藝而已。但要說現在才要起步的年輕人,要幾十年後才成為一個大師,那在澳門是沒有可能的事情。」李溢坡續指現在難有人入行,對於年輕人而言,第一要有興趣,第二要生活。若然廣彩工藝要花費多年時間才能掌握箇中功夫,考慮的問題就離不開如何維持生計。「你花大量時間去做一件工藝品,但得到的回報是不平衡,那還有誰想入行?」
傳承不是一學期體驗
長年在國內發展的李溢坡提及,廣彩在國內及澳門之間的發展相差甚遠。2008年時,廣彩入選「中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因而投入資源培訓相關人才。「國內的傳承還是可以做,除了國內有市場外,國家級非遺傳承人是有授徒津貼,每年有一筆經費當作津貼。他們會授徒,那些徒弟雖然不是全職做廣彩,也是白天上班,晚上有興趣學習,但他們為何願意收工還學習?除了興趣外,還看見師傅的成就,有師傅這個榜樣,覺得可以行落去。」
反觀澳門,廣彩項目去年進入了「澳門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政府去年12月為推廣廣彩工藝而舉辦了兩場工作坊,每場參與人數上限20人,兩場工作坊僅40人名額。據了解,報名人數高達60人,甚至有報名者因人數上限無法中籤,從而可見,對廣彩工藝感興趣的還是大有人在,但目前除兩場工作坊外,暫時政府未有其他推廣或計劃。李溢坡直言,是次工作坊單純作為體驗,算不上真正學習廣彩。工作坊時間有限,線條已預先描繪在瓷碟上,學員只是在瓷碟上填色,只是讓他們感受廣彩的顏料及窯燒後顏色的變化。
由於廠房設置在內地,李溢坡將學員製作的瓷器,以行李箱人手搬運形式,搬至內地廠房燒製。「我在澳門沒有地方做工作室,窯爐也放不下。要談傳承,也並非想要政府全力資助,有地方就得,可以自負盈虧,但連地方都沒有,就真的好難。」
澳門廣彩工藝從興旺到式微,在沒有消費市場的支撐下,傳承談何容易?特別是工藝需要經年累月的累積。「畫塊樹葉要畫三年才成樣,完成一個合格的作品沒有五年不用想,不是說一、兩個學期的時間就能培養一個廣彩師傅。全部的工藝都以年月經驗累積的成果,沒有年限之分,沒有一步登天,也沒有捷徑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