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4年的《冇眼睇3之氹仔故事,她說》開始,再到2011年關於鄭家大屋的《漂流者之屋》,莫兆忠曾把講述澳門人的劇作,放在故事發生的社區裡進行演出。今年,莫兆忠推出漫遊式劇場,邀請觀眾走上街道,繼續透過作品在城市發展和歷史命題中進行探索。
田野調查,令大屋的故事更立體
「當時我沒有想過在鄭家大屋以外的場地演出,有少少情意結吧。」說起鄭家大屋與莫兆忠的關係,可謂非常有趣,原來他的父母曾是鄭家大屋「七十二家房客」時期的其中一個租戶,父母在搬離鄭家大屋後,便懷上了他,因此對莫兆忠而言,尋找鄭家大屋的故事,就多了尋找自己出生脈絡的意味。「我大學時常常去鄭家大屋,它本來就是一個充滿神秘感的廢墟,當時裡面還有人住,我經常冒著被狗咬或被阿婆鬧的情況進去;後來2010年鄭家大屋完成修葺並向公眾開放,我再去參觀,一進去整個感覺和我以前對它『荒涼但有人氣』的感覺很不同,一路走,舊時聽父母講過的一些故事便一路湧出來。」
萌生創作念頭後,莫兆忠和團隊開始進行田野調查,訪問曾在鄭家大屋居住的租客,了解他們的故事,並把訪談內容化成劇情及影像,運用在演出當中。「鄭家大屋其實住過很多從不同地方流亡、漂流到這裡的人,有在門口掛國民黨旗的住客,『一二.三事件』時整間大屋會關上門不讓別人進來;也有富商落難住在這裡,每逢過時過節就邀請戲班在現在井口的位置搭台演出;也有一些人告訴我曾經有多少人擠在一間板間房裡;也有人見證過大屋其中一個組成部分倒塌等等。所以我想透過作品跟觀眾說,除了清末時的、被修復如舊的歷史層次外,它還有更豐富的層次,而在這些層次可以看到澳門這麼多年的發展變化。」
何謂「澳門」? 何謂「澳門人」?
近年,藝術界似乎多了許多在社區展開的表演,作為資深戲劇工作者的莫兆忠表示,澳門其實從九十年代開始,就有很多在非常規演出場地進行的環境劇場。「一來以前沒有正規的表演劇場,對很多劇場創作人來說,正規的劇場演出概念反而更低;加上過去十年,社會集體回憶和社區保育等等思潮不斷互相碰撞,如果作品與之有關,就更多放在劇場以外的地方,容易與社區文化建立關係。」
然而,莫兆忠並不認為自己的作品正在進行社區保育,或喚醒大眾對社區的關注。「對我來說,這些居民或社區文化,一路在幫助我去成長、去重新認識作為澳門人的身份,是社區給我們的一課。」
無論是紀錄過去、還是描繪現在的社區藝術作品,總會呈現以某個角度切入的澳門,與「澳門」息息相關,與「澳門人」脫不開關係。莫兆忠認為,近十年無論劇場或其他藝術媒介,都在「驀然回首」的狀態,「每次要找身份認同的時候,也就是我們面臨身份危機,發現『澳門』這個地方漸漸有些東西消失,『澳門人』這個身份會被消失,就會引起一些人去找。過去我們的教育裡很缺乏關於澳門的部分,當我們說要保全我們的澳門,但其實要保全的是甚麼?我們又抓不住,於是便回頭去看她的身世。」
無論是2011年的《漂流者之屋》,還是今年藝術節的《咖喱骨遊記2019.旅行裝》,都滲透了莫兆忠對澳門狀態的思考。「我覺得整個澳門的狀態有變,過去十年是『澳門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於是不停去找澳門人的身份,但現在就變成『這個就是澳門啦!』但澳門是否只有一種價值觀?是否你不喜歡現在的狀態,以前的時光又一定最好呢?我可否想像一個不是現在、也不是複製過去的一種對澳門更好的想像?現在很容易將事物非黑即白、很兩極化地去討論,而現在這個社會使我又重新認識自己,『我應該如何作為一個人存在於澳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