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製衣業是澳門的經濟支柱之一，大大小小的製衣廠散佈各區，吸納大量勞動力，當中以女性為主。到八十年代中後期，製衣業開始式微，博彩業一枝獨秀。《離下班還早──車衣記》以紀錄劇場形式進行，呈現製衣業工人的點點滴滴及其勞動生命歷程，從這一代的回溯中，探問今天的生活、今天的城市。
工廠生涯比賭場「自由」
《離下班還早──車衣記》曾在2017年，以舞蹈劇場形式呈現。隔了兩年，於今年藝術節再度上演，當中更是呈現2017年版本沒有提及的部分：製衣女工轉入博彩業後的對比。「有許多工人轉入博彩業，這也是我們想再做的原因，而這個部分是2017年沒有詳述，譬如好多媽媽講到的『自由』。」導演李銳俊（J）在訪問過程中留意到許多女工以「自由」形容當時在工廠工作的生活，「當聽到『自由』這個字眼時，感到非常奇怪，在工廠裡面感覺到好自由！？是什麼概念？」當然，她們口中的「自由」並非常言政治哲學中的概念，而是一種情感的寄託。
在J未接觸車衣女工之前，對工廠存有「剝削」、「壓制」的負面印象，但奇怪是，接觸過後，發現不止一位車衣女工感歎現時再無工廠的「自由」時日。「再仔細去問這份『自由』是甚麼？他們說是可以行出行入，得閒可以去接小朋友放學，帶小朋友返工廠。但相對地，進了賭場工作，就不可以這樣，我自己形容他們是跟浮士德交換條件的人。」
J觀察到車衣女工口中的個人經歷，是與整個社會環境相連，甚至與家庭、生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覺得這些很有趣，雖然他們說出來時不覺得有趣，亦不會作出比較，但這些正是他們所說的『自由』，跟我們理解的『自由』不同，對他們來說好重要、或者好緊貼生活所需，但現在卻沒有了，沒有陪伴家人的自由、沒有閒暇娛樂的自由。」
女工的經歷值得我們記住
「其實好感概，製衣業真正式微是九十年代後，MFA（《國際紡織品貿易協定》）條款配額取消只不過在2005年，為甚麼短短時間，就幾乎銷聲匿跡。」J感歎身邊有許多朋友或朋友的親戚，曾投身過製衣業，搜集過程並不困難，甚至資料多得如雪片般飛來，但無人再提、無人再講。「這類歷史是好鮮活，我們完全可以找到第一手資料，那一代人尚未離開，每當問起他們的時候，是好健談、活靈活現，而且記憶深刻。為甚麼我們還有第一手資料的時候，而不好好運用這些元素呢？」
「我們好希望吸引車衣女工們的第二代去看這個劇場，就算年輕人也好，可以帶著思考離開。」作品是與觀眾的一場對話，她自言重演是希望劇作與社會作出反思，一來歷史仍然存在，觀賞後可問親人更多非書中的歷史，也讓觀眾可以了解社會變化脈絡。例如這一代，一出生就在博彩業如此繁榮的年代，根本不知以前澳門的面貌，就算給予許多零碎的資料片段，只能感性地知道某部分，始終不是整個城市的全貌。「算是一個自我身分的追尋，就似我們要知道來時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