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明亮、悠揚、賞心悅耳的色士風音色在空氣中飄盪,優美的旋律令人陶醉。法國知名作曲家白遼士曾形容色士風「時而莊嚴、平靜,時而夢幻、憂傷;時而如林間微風般難以察覺,有時卻又如同鐘鳴過後,留於謎樣般的撼動。」色士風的表現力多元,是最佳的故事陳述者。色士風青年演奏家孫穎麟形容色士風聲音裡的感情世界,多樣又差異。「它可以講一個很傷心的故事,亦可以為人帶來跳舞的感覺,很興奮的感覺。」
受Kenny G啟蒙 愛上色士風
孫穎麟為現時港澳最活躍的色士風青年演奏家之一。他七歲開始接受音樂訓練,1997年遠赴英國衛甘遜藝術中學主修音樂及藝術,2001年至2006年獲獎學金入讀倫敦吉爾德霍爾音樂及戲劇學院本科生及碩士課程。師從國際著名音樂家學習色士風、單簧管與長笛。2009年回港澳至今,他已參與超過一百場演奏會。現時除演奏外,任教於澳門演藝學院 、香港演藝學院及香港浸會大學。
「由我拿起色士風那一刻起,彷彿磁石一樣吸引住我,有種一見鍾情的感覺。」孫穎麟自小受家庭音樂氣氛熏陶而愛上古典音樂,自發學習樂器。孫穎麟最早是接觸小提琴,但後來覺得不適合自己,又被電視上美國著名色士風演奏家Kenny G吸引,Kenny G精湛的演奏令他著迷不已,極具吸引力的音色更讓他沉醉,便毅然「轉行」學習色士風,這就是他踏上色士風演奏專業第一步的契機。問及Kenny G對他一生有多大影響時,他笑言:「如果無Kenny G,我未必會成為色士風演奏家。」
以音樂洞察人間百態
現今社會變得愈來愈功利,家長總會希望子女百般武藝,學習音樂自是首選。慢慢興趣變質,談起音樂練習枯燥乏味,甚至失去許多玩樂時間,苦不堪言。但孫穎麟身上卻絲毫不見對音樂的倦怠,每當談起音樂,都自然流露喜悅之情。「我完全沒有想過學習音樂會失去甚麼?反而學習音樂我得到了甚麼。」
問及音樂帶給孫穎麟甚麼時,他細思一陣,回道:「共情能力。」音樂的靈魂是情感共鳴,演奏者在舞台上以自身的能量帶動其他人的情緒,以樂傳情,感染聽眾。是共情,也是包容一切的可能性。「我敢說我從未跟其他一同合作的表演者發生過爭執。」在言談中孫穎麟低調且有耐性,也是他成功的竅門,除了本身個性外,是學習音樂帶給他的財富。「不是說懂得演奏就能夠生存,除了演奏、還有人脈、伯樂、經理人等不同元素,才能成就到一個好的演奏家。」
他自言學習音樂最大的收穫是與人溝通,「例如和其他演奏家合作,就算不出聲,可以從臉上知道對方內心想甚麼。這個是我學音樂以來,學懂最重要的事情,就算在社會上也好有用。」
發現腦腫瘤 大病仍堅持續夢
他人常言「堅持不會是一條康莊大道,只可能是一條佈滿荊棘的路」。在這條困難重重的路上,別人總好奇那個一閃而過的時刻,就是產生放棄念頭的一瞬,然後又好奇是怎樣重新選擇在堅持的路上披荊斬棘?孫穎麟堅定地回道:「我從來沒有一刻想過放棄。因為玩音樂我很開心,音樂帶到自信給我。」
孫穎麟認為既然是熱愛的夢想,哪有不堅持的道理,尤其是在他18歲那年,剛進入音樂學院一年級,卻突然患病,送院驗出患上腦瘤,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但他在自己的堅持、家人的支持下,沒有選擇放棄逐夢,從而更珍惜自己所熱愛的音樂。「有時候別人總覺得音樂家層次好不一樣,其實音樂家也是普通人,想法都是一樣。」
「我覺得我是幸運的。」許多人認為讀演奏專業,畢業後可以立即開演奏會,受萬人追捧,但現實總是事與願違。孫穎麟當時狀況也如是,但他深知這是音樂路上必然面對的問題,他坦言面對落差感,腳踏實地為交租、為賺錢、為提高音樂水平珍惜每一次演出機會。「我在英國人脈不廣,畢業後是否零演出呢?不是。每個月都有幾場演出,但是否可以賴以生存呢?那就絕對不夠。」
「英國天氣令到我好沮喪,又煩惱賺錢交租。父母都在澳門,就決定回澳陪他們。」這種狀態持續了大約一年,孫穎麟就回流澳門,也許有人詢問,發展音樂不是往外闖更容易獲得機會嗎?孫穎麟搖頭不是,他回澳後不擔心沒有工作,他主要以教導學生為主,隨後慢慢在台前演奏及教師身份之間不斷切換。「有朋友說讀完演奏找不到工作,其實可以想下其他方法,路不是只有一條,要懂得自我調節。」
回首走過的十多年音樂路,曾有過不甘心的時刻嗎?孫穎麟斬釘截鐵回道:「無,非常順逐。不甘心是失敗的人才會說,我不會因為一樣挫折被打低。」孫穎麟自言調節情緒很重要,他自爆十多年前第一次演出時,緊張得手腳抖個不停,甚至忘記了一整部分的吹奏,導致整個場面陷入冷場。他還記得當時指揮氣得臉紅耳赤,但出錯就是出錯,彌補的就是事後立即道歉。「人生一定會犯錯,但犯錯之後,如果一直陷入這種情緒,很難成為一名演奏家。」
反思音樂家的定位
迄今為止,儘管演出過的場次逾百,2013年在威尼斯人舉辦的個人音樂會《愛很簡單》,依然是孫穎麟人生中最深刻的演出。他回味當時的感受,直呼「好正,好難形容。」選曲並非古典音樂,而是全流行曲,是一個關於愛情的音樂會。「那一刻,氣氛、燈光、觀眾站起來拍曬掌,真的很難忘很感動。」觀眾臉上流露的喜悅,孫穎麟自言彷彿能與對方溝通,這也是他覺得音樂的神奇之處是,就算閉口不言,雙方也能心領神會。「從我最初拿起色士風吹奏的時候,就感受到這個magic。」
還記得一次在英國的演奏會結束後,一名聽眾緊握孫穎麟的手,滔滔不絕地訴說在音樂上受到的啟發;也有一次演出後,一名大學生走向他,對他說:「我學色士風是因為你。」孫穎麟感慨音樂的奧妙之處不就在於此?無須言傳,也能交心。
談及在音樂路上的追求,一路順境的孫穎麟坦言,他的夢想是成為一位色士風演奏家,在2013年的個人音樂會已圓夢。「所以我現在是一個很struggle的timing,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演奏家,但我定位是要去到哪個高度?是否要世界第一?就算讓我成為世界第一,那又如何?」他表示:「音樂不是奧運會,並非拿了世界第一就頒給你一個獎牌,這樣的話最後音樂不過是entertain大眾的東西,只不過是一個表演產品,但我想做娛樂之上的事。」
他坦言在反思的過程中,找到了缺口。對他而言,追求娛樂之上的,就是教育。「我做了好多教育的事情,除了出show、在大學教班之外,我還開辦了一個music studio。在那裏有教學生,也有表演場地,令更多人可以表達自己的音樂。」重心轉向教育,他嘗試找尋答案,他期盼在教育上,會有音樂花火的碰撞。
最後,問及真正期待的突破是對藝術追求,還是音樂界角色定位時,孫穎麟陷入一陣沉思,也是訪問中最長的一次沈默。爾後,他緩緩道:「我想是後者。我覺得人生要為自己作一個打算,不能只靠表演就能養活往後餘生。要表演,都要教導學生。好多藝術家一定要做音樂人,只做表演,其他一概不做,但不是有那麼多人是幸運的。」
後記
拍攝期間,孫穎麟的朋友來到了現場,途中孫穎麟再三詢問友人自己最近的表演效果。從旁看見孫穎麟對自己演出的追求,在乎觀眾的回饋。當下想起孫穎麟在訪談時提及,每次上台演出前都會吃一隻香蕉減壓。也許,音樂家的光環只是外界為其戴上,回歸本質,正如孫穎麟不斷強調的:「音樂家也只是普通人,我只不過想把所有音符都吹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