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椒八角的牛腩真是寶,可以撈上一個咬口適中的生麵再加一些青蔥,炆牛腩的時間如果足夠,牛筋部分會產生啫喱一樣的口感,入口即溶,而青蔥會去除多餘的油膩感,最後一口麵線將店家的招牌漿油和腩汁吸收到徹底之後,和味之驚喜絕不輸給剛剛誕生的第一口。
味道啊,回味無窮的意義是味覺所產生的聯想,對大腦進行持續透徹的滲透,部分更貫穿腦部功能滲透到血液,最後成為生命中的一串DNA。記得一次在點咖啡的時候,因為精神錯亂地請咖啡師為我的意式特濃「加腩汁」,令點餐區的空氣中充滿尷尬。是否辛曉琪的作品「味道」令我產生這麼大的感觸,剛好在中學至大學的時代聽到這一作品,而不少台灣的朋友都很有共鳴,這一個求學時代亦都是我人生中最快樂自在的一個時光,回到澳門之後我可能要用更加多的時間嘗試捉緊這一段回憶以免自己會突然忘記,話題有點扯遠了,讓我將想法留在牛腩撈麵吧。三四歲之後就住在三盞燈,在我成長中的好一段懵懂時光都在三盞燈渡過,在飛能便度街的唐樓留低了很多兄弟姐妹的歡笑和調皮的故事,成為日後我們家族相聚不好意思的歡樂回憶,那些年的三盞燈其實和今天相比,今日視平線可見的面貌基本上已經完全變了樣,除了那四個燈泡的三盞燈,該區只留下二三層樓高的唐樓建築外牆,仍然是那不變的深灰色調,當時就在轉角街口有一間麵食店叫做劉華記,每次放學經過都聞到廚房飄出牛腩雲吞的香味,這是一個左右相通的鋪面,在V字型的結構中廚房就在中間,負責的事頭婆是一個肥阿姨,眼睛細咪咪的,很多街坊和她相處甚佳,我的印像中就是看著她把麵餅一個一個的放在水渦中煮熟,而廚房的放麵的玻璃格上,疊得高高的伊麵餅足足有二三十個,和上升的水蒸氣一樣高!我心想:「哇!就嚟摸到天花板!」肥阿姨的牛腩麵有濃郁的醬油,當時根本分不清楚牛腩味豉油味,有陣時麵線根本不夠力咬開,還要麻煩她用鉸剪過來分拆一下,卡位的高度對我來講已經雙腳離地,坐不定的小腿到處亂踢,而座位下剛好放滿等待回廠的汽水樽,每次都弄到叮噹作響,最後當然是捱鬧收場。三盞燈還有很多老字號的鋪頭很多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有一些翻新後改頭換面依然出品上盛。
由於我離開了,長大的地方和我之間有一段空白的七年,我偏愛念舊,這的確造成我情緒上一定的困擾,在小時候曾經走過的位置,當你停下腳步望着眼前飛花的時裝店,居然有一把聲音叫你努力回想一下,當初就在那個80年代她曾經是什麼樣子,我居然空白一片彷彿是不存在過的一段時空,腳下的地磚沒有了、麵店的拉閘亦不存在,相熟的街坊兒時的玩伴、接送我放學的爺爺嫲嫲,都被歲月轉移到另外一個時空,理應被忘記的一切。就在今日在一間40年老字號的小麵店,被老闆娘煮得一手好牛腩喚醒了。
是否眼睛因為接收得最快,反而忘記得最為徹底?而咀嚼之後留低的味道一步一步滲透入大腦,靜靜等待那朝一日再被相同的條件激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