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裁者是文明的天敵烏茲別克

《射雕英雄傳》因電視劇重拍再掀熱潮，劇中一幕描述郭靖協助成吉思平攻陷花剌子模都城撒馬爾罕，成吉思汗問他要何賞賜，郭靖懇求大汗不要屠城，但史書記載大汗最終屠殺20萬人。

撒馬爾罕（Samarkand）今天位處中亞國家烏茲別克，曾經是絲綢之路要塞，在帖木兒王朝（1370-1507）發展成繁華富麗的首都，建築媲美波斯帝國。然而，烏茲別克經歷近一個世紀的獨裁統治，如今美艷古蹟很想招回靈魂。

我在香港坐了15小時飛機，途中轉機兩次，再坐兩小時火車，終於來到大名鼎鼎的撒馬爾罕。天空萬里無雲，清真寺圓頂閃着鮮艷孔雀藍，宏偉建築舖滿藍釉彩磚。明明6月的烏茲別克熱得像沙漠，但鋪天蓋地的蔚藍讓我覺得身處大海中。

雷吉斯坦廣場（Registan）是撒馬爾罕的中心，帖木兒曾在這兒頒布法令，廣場屹立三座有500年歷史的宏偉伊斯蘭經學院。在烈日之下，藍釉彩磚圓頂特別耀眼，左右兩座宣教塔雕工精巧。Registan的字義為「沙地」，因河流乾成沙漠，但這些輝煌建築令沙漠毫不枯寂，每個角落都漂亮無比。

然而，今天的經學院再無莘莘學子，也不再傳來晨鐘暮鼓的誦經之聲，而幾乎都變成遊客市集，賣著一模一樣的紀念品。幸好這些古蹟沒有拒人千里，某座經學院中間置了木床，幾個小孩在床上歡天喜地跳躍。信奉回教的烏茲別克人友善熱情，一家大小樂意跟遊客合照。

／陵墓之城

烏茲別克不單遍布古老經學院，還有許多宏偉皇室陵墓，其中以開國元勳帖木兒的陵墓（Amir Temur Mausoleum）最顯赫。陽光斜照在陸墓的古銅壁面，讓多個石棺閃着金光，帖木兒與一眾子嗣就在這堂皇墓室中長眠。

撒馬爾罕最讓人讚歎的陸墓是永生之王陵墓群（Shakhi Zinda），相傳七世紀時，穆罕默德的親人在此殉教，手捧自己的頭顱步入古井，歷代王室視此為回教聖地，自11世紀起埋葬於此，將墓地粉飾得富麗堂皇，因而成為燦爛奪目的陵墓群，成為遊客勝地。

傳說帖木兒的中國妻子比比哈努姆（Bibi Khanym）下令興建一座清真寺，作為丈夫征戰歸來的禮物，誰知傾慕王妃的建築師以怠工為由索吻。這座建築物成為當時世上最大的清真寺，但帖木兒獲悉真相後怒不可遏，不單處死了建築師，還下令所有女人蒙上面紗，以免勾引男人。

／沒有朝聖的清真寺

今天的烏茲別克女人毋須再戴面紗，比比哈努姆清真寺也不見信徒朝拜，有位遊客乾脆置了一地油彩，對著藍釉彩磚圓頂寫生。有人舉起腳架，在清真寺不斷跳躍拍照。我曾經在伊朗的清真寺聆聽信徒歌頌，今天烏茲別克的古建築仍然漂亮得很，只是用途面目全非，一切多得獨裁者所賜。

上世紀二十年代，共產黨統治的蘇聯吞併烏茲別克，關閉許多清真寺，又流放大量回教徒。烏茲別克於1991年獨立，首任總統卡里莫夫（Islam Karimov, 1938-2016）獨裁統治25年，不斷以打擊極端回教為名來清除異己，令虔誠信徒不敢再在公眾地方朝拜，漸漸清真寺變成徒具歷史的軀殼。

烏茲別克經過一個世紀的獨裁統治，既去宗教化也去傳統化，從前的輝煌文化只能靠歷史書緬懷。可幸的是，烏茲別克人保持回教徒的熱情好客，街上的男女老幼總會跟遊客微笑問好，一家大小都愛拉著遊客合照。對抗強權的最好方法，就是保持強大的信仰價值，只待歷史最終站在公義一方。